第二十九章 关于死亡-《拆迁地球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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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夜之间,她的生命就被强行绑定了白血病。
多彩的生活瞬间褪色成黑白,玫瑰、巧克力、情话、爱慕、才华、美貌……能换钱治病吗?能就是白色的,不能就是黑色。似乎原来生活中,一切有待考证的,模糊的的意义都得到了彰显,然而又得到了遮蔽。很多她以前认为是白色的,逐渐开始变黑,比如美貌,比如才华;很多她以为是黑色的,又逐渐变白,比如x交易,比如自杀……这黑白互相掺杂缠绕,最后混成脏兮兮的灰,塞满了她的大脑和眼睛,让它们再也容不下别的颜色——看一眼朝阳,却想到黑夜,看一眼星星,就想起流星……
最后所有一切的念头,都不可遏制的朝着死亡那个终点奔去。
而死亡本身,则是灰色的,它不邪恶,也不善良,让人恐惧,却也让人解脱。
死亡是一切的终点,她只是比预想的早一点到,仅此而已。
然而终究还是不甘心。
怕死,不怕死,怕死,不怕死……接下来,她的心态就像在坐过山车,时而变得勇气无比,到处去加各种绝症的治疗群,备受鼓舞的准备用尽一切手段来战胜病魔;时而变得无比沮丧,看着电脑,看着老师,看着朝阳和星空发呆,想象他们参加自己追悼会的样子,想象自己被送进火化炉的样子,想象自己从来没有来过这世界的样子,这些想象让她变得安宁,抚慰了她,却也消解了她抵抗的勇气。
最后连勇气本身也开始和绝望一起混合变质,变成了灰色,变成一团黏黏的,像是灰尘和胶水混合而成的东西,堵住了自己的每一条血管和神经,她开始变得麻木,好像突然获得了某种超然,仿佛只要不感受自己的思维和情绪,也就感受不到疾病——也许疾病也就感受不到她。
渐渐的,她开始接受自己将要死亡这个现实,并劝自己放弃挣扎。她开始写遗书,写了很多个版本;开始写遗愿,想在临死前做很多事。
正好在这个时候,她遇到了大傻瓜赵长启。她不知道他究竟是校园情圣还是普通学生,是慈善家还是通缉犯,是可怜她还是挟持她……对她来说,这都不重要了。他们一起坐上了一辆黑车,肆意歌唱,肆意奔跑。最后来到一个小山村,让她有机会在临死前,完成一些自己能够完成的遗愿,这就很好了。
她并不喜欢赵长启,事实上当时她的心理状态,也不可能喜欢上任何人。但她感激他,感激他肯花时间陪自己走完最后一段路。
她以为自己已经找到了终点,接下去只要等待了。
然而,取法乎下,生活往往就要将他践踏。
赵长启这个傻瓜,她还曾经指望他来当自己的遗嘱执行人……结果,仅仅是一次晕倒,就把他吓垮了。他垮了,自己的生活也重新变成了一团乱码,所有的遮蔽在一瞬间都消失了,所有她在潜意识里恐惧的,甚至比死亡还恐惧的东西,一下子涌到自己面前来。
“我们治,卖房子借钱也得治!”
“大伯家能借几万,他们最近又……”
“你三姨夫那个人,你又不是不知道”
“反正打个电话借借看……”
“我跟你讲,低于50万不卖,这是我女儿的救命钱。”
“这是我们的养老钱。”
“用进口药……”
“这个医保怎么报?”
“要不要吃点水果?”
“你们学校不是弄了个捐款么……去问问……”
“那个送你来的同学,什么关系?是不是知道你有病就跑了?现在的人……”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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