5、人生变故-《上海绝唱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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漪纹说:“这是第二次了。她不要我告诉你,只说是从小就有的毛病,神经一紧张就会昏迷。”
“从小就有?我怎么不知道?”
“我想过几天去问问你,她却天天晚上跑过来给我讲将来怀温长大后的打算,好像早已有过准备。”
世恩听了,不再说话。双手把冬儿从漪纹怀里托起,对漪纹简短地说:“送医院。”
冬儿进了医院就再也没有出来。三个月后冬儿病逝。一种极其罕见的病例,白细胞无端增多,被怀疑为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。那位曾为漪纹治过病的英国专家问世恩,病人是否接触过化学物品或有过什么战争经历。世恩完全被这突然事件弄糊涂了。他没有记得冬儿接触过这些可以引起怀疑的经历,只是在香港大轰炸的时候离开过他一个星期。而这一个星期也不是在化学药品中接触的,是大家一起在一栋别墅里。但医生很肯定地说,病人是肯定有过这类接触史的,她的白细胞被破坏的程度完全是一种化学品的作用。这又是一个悬迷,本来一个徐勖的别墅已经使世恩觉得神神秘秘的,现在冬儿又得上一种非外界的因素而不能得上的病。世恩看着冬儿像纸片一样没有血色的脸,就觉得什么秘密都没有意义,重要的是把冬儿救治过来。于是,在冬儿住院的这些时间里,他只是马不停蹄地跑医院,请专家,安排家事,连静下来陪冬儿的时间都没有。他以为,这只是一个必经的过程,走完这段路,一切都会恢复平常,照旧生活。与他的至亲冬儿,与他的至爱漪纹。
但一切却全都改变了。
冬儿去世的那天下午,是一个少见的有太阳的冬日。
前一天,还听到漪纹讲冬儿的病情似乎有所好转,说冬儿现在很愿意讲话。这样说着的时候,漪纹还用自己大病初愈的时候也是非常爱说话,看来是有转机了。这一段时间,都是漪纹在陪床,世恩的心里已很觉过不去,而大部分医疗费用也都是由漪纹支付的。倒不是世恩付不起,而是每当要付费用时才发现已经付过了。虽然漪纹现在的薪水很高,但也是有限,不比从前。但每当世恩要像漪纹提起药费的事情,漪纹就用手指嘘了一声,她不要他再说下去。世恩也是万般无奈。所以,当听说冬儿的病情有好转时,世恩心里豁然轻松了。他甚至还和漪纹和冬儿开玩笑,说等到冬儿彻底好了,他们一起去英国休假,英国的气候是很适合养病的。他让漪纹回去先休息一会,自己坐到冬儿床前,陪她说说话。
在病床上躺了三个月的冬儿愈发苍白虚弱了,奇怪的是失去血色的冬儿却呈现出异常美丽的相貌。也许是皮肤太白,是那种透明的白,使冬儿的脸面看起来有一种羊脂玉一样的纯静,连皮下细小的血管也隐隐可现。弯弯的眉毛柔和地顺在不大的却有神的眼睛上,使她有了一种雕像般的高贵气质。世恩发现,他第一次发现他距冬儿是这样近,近到他紧紧地握着冬儿的手,好像连心脏也想与她一起共振。什么是夫妻,夫妻实际上就是相儒以沫,在任何的时候。尽管从年龄上看冬儿比世恩小了许多,但在实际的生活中,夫妻之间更多的是一种对人生的共同的看法和对生活中相近的情趣。世恩这样看着冬儿时,才觉得在不知不觉中,冬儿实际上已经成为他的精神和生活的真正的伴侣。
冬儿今天精神的确很好。从她住进医院的那天起她很少对人笑,不是闭着眼睛听亲友的安慰话,就是凝视着窗外想自己的心事。世恩几次严厉地批评她不要胡思乱想,不就是躺几个月吗?但冬儿只是听着,不乐观也不悲观。今天她却拉着世恩的手,微笑着的脸上仿佛上了一层发光的釉彩。她对世恩说:“世恩,我一直把你当做我的兄长,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。我心里有个想法一直想说给你听,不知你会不会生气?”
世恩也笑着说:“什么怪念头,说吧,我怎么会生你的气,你做我的妹妹已经做了多久了,傻丫头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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