蜀锦-《玲珑月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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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露生不说话了,犹豫的表情。

    茅博士努力歪解话题:“一个人不行吧?你又没干过什么粗活儿,要么这样,我陪你一起,你再叫几个家人,要去哪儿做坟,你只管说,我们大家一起动手。”

    露生还是犹豫:“这怎么好意思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茅博士更糊涂了,顾不得许多,闭着眼瞎说:“这有什么不好意思?要说工程、设计,这是我最拿手的。你先回家,休息休息,带几个家人,我再找几个散工——造坟起墓是件大事,应当亲友一同。”

    露生的泪又泛上来:“那就多谢茅先生了。”

    说不得,那几天简直心乱如麻,他俩人鸡同鸭讲,这乌龙一直闹到句容才算真相大白。他们叫来了安龙厂的工人、并盛遗楼的两个打手,五六个人一起,在宝华山上起了一座小冢——无物可葬,将一块毛巾放在棺椁里。露生遣散了工人,亲手将墓地洒扫清洁,三叩三拜,对着墓碑默默落泪。

    茅以升始知他是真的来安坟,不是要自杀,叹了口气,道:“你早说是真来起坟,害得我提心吊胆。”

    “提心吊胆?”

    茅以升颇感窘迫,摆摆手道:“误会你了,不说也罢。”他看墓上无名,也无神主,露生又绝口不提,因此知趣地不问。实话实说,直到封土落碑之前,茅博士都高度警惕,生怕白老板来个现代梁祝血溅七步,此时见金家佣人似乎都知情,露生也不是寻死的样子,心终于装回肚子里。陪着采了些野花,放在墓前,起身望望山下:“说起来,我们第一次见面,就是在句容,你家的工厂也在这儿吧。你是打算留在句容,还是回家?”

    露生想了一想:“不知先生什么时候回杭州,若是得便,我和您同行。”

    “杭州?你在杭州有地方落脚么?”

    “丝厂有招待处。”

    “不是已经停工了吗?”

    “停工归停工,工人们都还在,陶厂长一直在那儿管着。而且我在杭州也不会留很久,去是为了清点机器,然后我就到重庆去。”度量片刻,露生接着道,“说起来,我还有事情想拜托您,您在设备调运上很有经验,也知道怎么节约运输成本。所以我想请您帮忙做个预算,看看丝厂这些大机器,从杭州运进四川,大概需要多少钱。我一个人只怕做得不准。”

    茅以升听得云里雾里:“你这是打算——”

    “好容易得了您的钱,我打算把工厂搬到四川。”

    杭州的丝厂停工半年,现在是一没销路、二没货源,工厂陷入了死循环。露生道:“我年前到重庆,见了那边不少风土人情,自古来蜀锦美名,生丝的品质不在苏杭之下,只是管理推销的事情上远不如咱们江浙一带,因此这些年究竟没有什么人做出头。”

    这个想法很大胆,为了原料,放弃成熟的江浙市场,转而向西南突进,向那里寻找优秀的生丝货源,蜀锦的名号也足以和杭绸苏丝相抗,加上江南地区优秀的管理经验,这也许真的是条东山再起的路子。

    茅以升未想他居然是这个打算,起初听他说去杭州,以为他是孤身离家,要去杭州搭班子,谁知却不是为了唱戏的事。他震惊于白老板在商业上的头脑,一时竟说不出话来。敢情人家哭归哭,人家方寸根本没乱,瞎想八想的是自己。但听了露生的主意,又觉似乎不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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