瀚衣-《玲珑月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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民国要是有热搜,露生得被挂了有一个月的黑热搜,各个名伶的圈子是全得罪一遍,人家就算准了他和自己戏迷总是淡淡的不大逢迎,戏迷和戏迷之间没有联系,因此组织不起有力的反击。
等到露生回国,明知被人摆了一道,却也已经无心也无力再顾自己了,只能由他去。
以梅先生的为人,决不会因为这些流言蜚语而生气,这点露生心中有数。梅兰芳成名二十年,所经历的流派党争两个手都数不过来,露生信他的度量和为人。但偶像并不能决定粉丝的想法,戏迷们不乐意,即便是梅兰芳也只能俯就。
梅兰芳至今不来看望,姚玉芙和周信芳也都无音讯,露生明白,正是为着这个缘故。来了别人也只会说,梅郎宽容忍让,白露生不是个东西,且要引得戏迷不满,到时候这事儿更加过不过去了。因此回国之后将这些破事先抛在脑后,报纸能少看一眼就少看,省得看了糟心。
好,现在做鸵鸟的惩罚来了。
武小艾公演了两个城市,露生半点消息不知,这算是他自己的责任,当初要是心脏强点,不至于落到如此被动的境地。
也因为这些没德行人的断子绝孙的笔杆子,现在要请齐如山来,那约等于向梅党当中扔一颗核弹——怎会如此?怎至于如此?!好啊,你成名的戏都是梅郎请齐君为你援手写的,你倒掉过头来踩着他碰瓷?现在还要齐如山来为你作证?
闹到那个地步,只怕许多梅党的戏迷会三观跟着屁股走,我管你到底冤不冤,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,武小艾哪怕抄了你我也挺他,
要梅先生为自己振臂一呼,说这件事大家原谅露生,不是他的本意?请大家抛开先前的口诛笔伐,我们为露生讨回公道?那岂不是让梅先生为自己得罪戏迷吗?
——旧时代追星和现在没什么区别,有相当数量的人追的不是梅郎,是他们自己的自尊心,仿佛他们喜欢的人比别人强,他们自己也跟着鸡犬升天地高人一等,要是梅兰芳打破了他们这层幻想,他们可能会连梅郎都一起讨厌了。
露生思来想去,开不了这个口。
这事越想越怄气,要夺回自己的东西,几无依凭,再一层想到要去找乔贵族,也要花时间、花精力,打官司闹新闻,仍要花钱花人情,而他现在连多余的一分钱一分人情都没有,攒下来些许,都要先为求岳讨回公道。
他只能这样决定。
能作这一部我就能做第二部,露生咬着牙想,这次是我招架不过,认输也就罢了!
这是多么难捱的一段时光,他谁也没有告诉、谁也看不出,心中惴惴地打算着,打算贱价卖了那台摆了许久的车,虽然伤求岳的面子,但传习所为求岳退让了太多,露生居中权衡,这事便要求岳为传习所来退一步。
两边谁都不知道自己在黛玉兽的心里已经博弈了一场,求岳照旧是吃了睡、睡了吃,沈月泉仍如往常,隔一天去一趟莫愁湖。露生逐渐地感觉无力了,他们都是他珍爱的人,不知不觉地,却为着自己无能,不仅未能平复名声,反而步步受屈。他也不知道未来的路该怎么样、要怎么走,渺茫无力地等待着赵敏恒那一群人许诺的“未可知”,心里其实是全无自信了。
每个黄昏的时候,他忍不住要去得月台那里,明知道这样是叫武小艾得意,可是那台子上是自己支离破碎的亲生的骨肉,自己的心血,它包含了他从认识求岳以来,人生的凝练和升华,它给他留下的是想起来几乎要流泪的幸福的回忆,扬眉吐气的痛快的记忆。现在却被人拆开了拖去摆弄,那情形听一声笛子都觉得惨痛。
露生只盼这假戏能快点演完,演完了,就过去了,算了。至于武小艾还想去哪折腾,去上海、还是去广州,管不了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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